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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杯中的眼泪
临睡前继续看《追风筝的人》,到了将近50页,正好描写了这么一段情节:富家小少爷阿米尔创作了一篇小说,并且因此得到了父亲的好友阿拉辛的盛赞。他得意非凡,想要继续从自己的仆人兼玩伴哈桑那儿得到赞扬。于是半
临睡前继续看《追风筝的人》,到了将近50页,正好描写了这么一段情节:富家小少爷阿米尔创作了一篇小说,并且因此得到了父亲的好友阿拉辛的盛赞。他得意非凡,想要继续从自己的仆人兼玩伴哈桑那儿得到赞扬。于是半夜摇醒了哈桑,给哈桑念自己的作品:
从前有个人,意外地得到了一个神奇的魔法杯,这个杯子能够将落入其中的眼泪变作珍珠。这个人虽然贫穷,可是他平常非常快乐,因此就不会经常哭泣掉眼泪。但是他后来当然就发现了这珍珠的好处了。于是各种酝酿悲伤的情绪,努力让自己落下泪来。珍珠越来越多,他却越来越不满足。要怎么办才好呢?最后他坐在了一座高高的由珠宝堆积而成的山顶,对着魔法杯落下串串悲伤的泪水——他的臂弯里搂着他深爱的妻子的尸体。
阿米尔读完后,等待着哈桑崇拜的话语——哈桑确实也是这么说的:少爷,你好厉害啊。我好喜欢这个故事。不过之后哈桑又揉了揉自己惺松的眼睛,迷茫地看着阿米尔说:不过为什么这个人一定要杀死自己的妻子呢?闻一闻洋葱就可以自己自己掉眼泪呀。少爷阿米尔的心立刻就如同他的脸色一样僵硬了,他自以为完美的故事,竟然有如此天大的破绽,而且这个破绽还是被一个目不识丁、下贱卑微的仆人发现的——他的内心无法接受如此的事实,从此拒哈桑于千里。
说实话,我在未读到哈桑的疑惑之前,对于这个故事也是持肯定的态度的。我很赞同阿拉辛对阿米尔的评价:你有一种天分,那就是具有强烈的讽刺。这是许多作家梦寐以求、追逐一生而不得的东西。因为对于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能够在思想上如此地深刻,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并且这种情节的安排,我觉得也是不错的,至少,我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疑惑。但是当哈桑提出了问题后,我的思维就立刻站在了哈桑的立场上。是的,哈桑是对的,眼泪不仅仅因为悲伤,也可以是别的,快乐、兴奋,甚至与什么情绪都无关,只是因为在剥洋葱,无可避免地被熏了眼。就这样,阿米尔原本悲伤的、极具讽刺意义的作品,就突然变得幼稚可笑了起来。
不过我不会因此嘲笑阿米尔,就像是哈桑一样,因为我们都知道原因。大凡我们所描述的东西,多是我们生活中经历的、看到的或是听到的。少爷阿米尔的母亲早亡,而这早亡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他的母亲是因他而死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抛弃了刚出生的阿米尔,抛弃了深爱她的丈夫——阿米尔的父亲。这种抛弃,对于阿米尔来说,自然并没什么,因为他自出生起,并未真正感受过亲身母亲的爱护。但是对于阿米尔的父亲,却是难以接受的——他们那么相爱,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狠心地离开?!所以,阿米尔的父亲,从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说,是痛恨阿米尔的降生的,因为他夺走自己心中的至爱。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接受。因为是妻子和自己的孩子,他也试图从这个孩子身上找到妻子的印迹,以此来回味自己的爱情——但是没有。甚至连自己的印迹都没有。阿米尔性格内向懦弱,丝毫没有他自己与妻子的影子。当这个孩子向着自己撒娇的时候,他如何能够去爱他注视他的眼神?所以他只能自己默默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声地流着眼泪,回忆着妻子美好的点点滴滴——这就是阿米尔故事的原型,一个真实的巧妙掩饰过的原型。阿米尔就是魔法杯,他夺走了自己的母亲,留给父亲眼泪,把珠宝堆积成高高的山峰,也止不住父亲的悲伤。这也是阿米尔的悲伤,持之以恒超越一切的悲伤——努力亲近,也无法得到关爱,只因为他无心杀死了他的母亲。
所以说阿米尔的遭遇造就了他的故事情节,而哈桑的经历也促使了他的疑惑。哈桑是个低贱的仆人。这低贱表现在:他的种族低贱,他的身份低贱。尽管如此,他其实也算是幸运的了,因为与他的种族的其他人相比,他遇到了一个很仁慈的主人,这个主人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会将他与自己的亲生儿子阿米尔一样对待。从某种程度上说,哈桑是更幸福的,与阿米尔相比,他有一个爱自己的父亲。虽然要做各种杂务,虽然住的地方狭小阴暗,虽然长着兔唇,但是他始终和他的父亲在一起。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说话,他占据了他父亲的全部心灵——这是阿米尔所羡慕企求而不得的东西。虽然也会受到别人的欺辱,甚至有时候阿米尔也不甚友好,但是总体而言,哈桑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尽管有时候也会掉眼泪,但与阿米尔不同,他并不认为这只是因为悲伤,也有可能是感动,也有可能是剥洋葱——剥洋葱流泪是阿米尔绝对想不到的,因为他没有这种经历。
因此,谁都没有错,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没有探头去观望一下对方的世界,视线也就变得狭小起来。我是在掉眼泪,对不起,请不要安慰我,你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的眼泪是为什么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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