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好吗
父亲六十六岁便走完了他的人生旅途。他刚去世时,我悲痛欲绝,满脑子里都是父亲的影子及他英俊的脸庞、睿智的眼睛,甚至见到每个人,我都要讲起父亲生前的事来聊以自慰。那时我最愿意做的事情便是早早地躺在床上,闭
父亲六十六岁便走完了他的人生旅途。他刚去世时,我悲痛欲绝,满脑子里都是父亲的影子及他英俊的脸庞、睿智的眼睛,甚至见到每个人,我都要讲起父亲生前的事来聊以自慰。那时我最愿意做的事情便是早早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竭力地将能想起父亲的事情如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地闪过,或是渴望尽快入睡在梦中与父亲会面,去体味真实的生活,可每每早上醒来回忆梦中情景,便愁肠满腹,早已泪湿满巾。每次见到一位瘦削的老者出现在我面前,我总疑心那是父亲,可是每次走近,看清,我总会怆然若失,凄楚地滞留在原地,许久。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三年过去了,慢慢地我悟出个中道理,体会出父母为何养儿育女。儿女们是生命的延续、扩展,明白我们姐弟何以存于世上。
前一段时间爬泰山,我从玉皇顶下到中天门,远远地看到一位背微驼,国字脸,头发稍长且向后梳去,身材瘦削的老者正坐在一石级上抬头凝望远方。我的心颤抖起来,那不正是父亲活脱脱的形象?那不正是我日夜思念的父亲?一路的风尘,一路的疲劳早已荡然无存,我急匆匆往前赶,等走到近前才看清他不是父亲,我知道他不会是我父亲,永远也不会。最后我又深情地望了那老人一眼,默默地祝福他多保重自己,度过一个安乐的晚年。
天下父母向小儿,确实如此。记得我上高中及大学,每每姐姐喜滋滋穿上新买的衣服时,父亲却说:“难看死啦,脱给你妹妹穿!”等我穿上后,父亲满面春风,眼睛闪着亮光:“还是你妹妹穿上好看,给你妹妹吧!”每当那时,我总是欣喜若狂。
大学毕业后,父亲掏出四百元给姐姐说:“帮你妹妹买辆自行车,她上下班不方便。”由于我是学英语专业的,很想买一台短波收录机,但觉得自己已经参加工作,不能再向父亲要钱,便对他说:“爸爸,借给我二百元,等以后再还你。”三个月还了他一百元后,他说:“行了,咱们两讫啦。”工作后第二年我便函授本科,但学费要交六百元,对我来说如天文数字,我正犹豫不决,父亲知后说:“上学是好事,即使一千元,我也给你出!”
记得一次吃饭时,父亲满眼透着鄙夷的目光:“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连百分比都不会算,却哭闹着晋高级工程师。他们让我晋,我不晋!因为咱不配这个称谓,尽管每月多拿一百多块钱,可我这个中专生觉得有愧,对不起我这个做党员的!”果真,父亲直到去世仍不是高级工程师!后来一工农兵大学生当了局长,父亲私下对我们讲:“社会的蛀虫,他一共有六个孩子,五个孩子都是单位出钱上的大学!他的家属也成精啦,不知用的什么法术,居然由一农村妇女一跃成为国家干部!我真为咱们国家担忧啊!你们做人要堂堂正正,多学些知识,不要向这些败类学习,他们早晚要栽进去!”接着面带微笑地说:“我很为你们骄傲!”他那时的表情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最让我愧疚的是上初中的时候,当时我正处于青春躁动的年龄,那是充满花香而多雨的季节。一次老师让我们交五元钱,我便向父亲索要,等他问为什么时,我发怒:“我怎么能知道?爱给不给!”他见状,忙掏钱给我:“好,好,我不问!”想来不禁潸然泪下,后悔自己的年少无知。为父母后,才体会到父母的艰辛与博大无私的爱。这是人世间最真挚的爱,有了它,世间才变得更加美好,更加丰富多彩。
父亲去世前的一次住院,我从家里送去他爱吃的馄饨,不料他见后大怒:“提回去!我不吃!汤太少!”听后心里发憷,我是上完四节课后,回到家赶紧为他做饭,尽管女儿哭闹不止,我却不去理会,便将做好的饭急匆匆送到医院,没想到令父亲大为不满。同病房的病人劝慰他:“你多享福!有两个女儿伺候你,还有两个有本事的在外地挣钱,你却挑三拣四,别不知足!我们要有你这样的命就好啦!”父亲面带微笑,忽又转向我训斥道:“还不赶紧走!重新再做!”我忙陪笑却眼含泪水提饭回家,回到家中已是泪流满面,啜不成声,却要小心翼翼为父亲重新做饭,可是那样的机会永远失去了。我宁愿为他再做一百次、一千次也毫无怨言,我也决不会再流泪,也决不会再觉委屈,而是陪着笑脸惹他高兴,只要他能多活几年!可所有这些都已变成美丽的回忆,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哀愁,丝丝的隐痛,深深的眷恋,涟涟的泪水,浓浓的祝福。
父亲临终前的第三天上午,姐姐让父亲洗脚,父亲说:“你又不给我洗!”姐姐没吱声走了。我笑着说:“爸爸,我给你洗。”我为父亲端来一大盆温水,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先用毛巾为他擦洗脸、擦洗胳膊,接着再为他洗脚,并为他按摩脚心。他斜靠在枕头上看着我,只是甜甜地笑,一脸的慈祥,满眼的和蔼,甚至连眉毛和嘴都在笑。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甚至在以后的岁月里,这种记忆也永远不会抹去,只能愈久弥深,也许他向我祝福,也许向我表达无限的爱意。其实那时,我和姐姐都没意识到那是父亲真正的最后的清醒,那天下午父亲昏迷过去。悲痛之余,又庆幸自己为父亲做了最后的也是应尽的一点小事,能让他洁身而去,心里安慰自己,父亲已“气化清风,肉化泥,山风漫漫归阴去。”
我也真正体会到“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滋味。父亲,你过得可好?你是否知道女儿想念你?时常在梦中和你通电话?我倒真希望有另一世界,如果有的话,父亲你多保重,我们会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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