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姜芷秋的自行车撞上戚冬的摩托车的那天，南京下着一四年的第一场雪。洁白的雪粒子飘在了干干的唇上，一刻之间化成了无色的水。又猝不及防地进了紧眯的眼睛里，惹得人神经质地眨了又眨。
哐当一声，她傻了，他也傻了。车后搁着的一箱牛奶也摔了。
姜芷秋开始反思她刚刚走神的时候在想的是什么，竟因此而忘了道歉。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个人先冲过来的吧？
普通摩托车，还有点旧，算不上飙车的速度，但是在大学校园的道上也有点放肆了。
“对不起啊，我赶时间！”
男人抛下一句抱歉就急匆匆地开走了。
“靠，什么人……”火气蹭蹭蹿起，姜芷秋朝那个模糊的身影咒骂了一句，晃晃头弯腰抬她的东西去了。

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
“定积分其实比不定积分好算。”
我们每天的生活充满了各种偶然性，确切地说，是人、事之间的偶然相遇，我们称之为巧合。
“大家不要以为自己学不会就不听了！”
数学老师有些声嘶力竭，但是在她的耳朵里都化成了泡沫，带点粘稠而无半点影响。
米兰?昆德拉的语句具有浓厚的哲学意味，在纸上形成玄妙而亲切的幻影。
正看得沉醉，身边趴着的人突然抬起手臂抓住了她的右肩。“姜芷秋！——”
“妈呀！你吓死我了！”她无奈地拨开肩上白骨精般的手，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你干嘛？”
“我想到，我是时候交一个男朋友了！”她踌躇满志。
“你有没有搞错！”她合上书，正眼对她，“你上个星期才变回单身哎。”
开夏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有正面回应她，而是悠悠地道：“下课了咱们早点回去，我有事拜托你。”
……

二
象牙塔的时光缓慢又宁静。至少对她姜芷秋来说，确实是这样。她也喜欢这个城市，从没后悔过来到这里。
灵秀如诗，大气如虹，雍容华贵中难掩的小巧精致。种种沁人的气息融在沉重的历史感里，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生活以周以月为单位，若是数着隔天去澡堂的节奏，便会觉得人生的速率真是快得令人恐惧。
时而又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打断平缓的基调。比如最近，奇思妙想的董开夏让她帮她在QQ上应付她前男友。
“你多接触点奇葩男的奇妙思维，以后你也好应付点。”
冠冕堂皇，不容抗拒。
于是，可怜的姜芷秋在每天晚上跑完一小时的圈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还要尽职尽责地照料董开夏的账号。
经过几天以挽留为主题的蜜语的狂轰滥炸之后，她终于受不了了。
“董开夏，你跟他到底为什么分开啊？”
她贴着镜子边挤痘痘边说：“我这人，就喜欢依着我的。我不喜欢不会看我脸色的男人。”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就是匹好马。你要加油！”她扭扭她的脸蛋。
每回聊到男人，芷秋都觉得自己是讲台下坐得端端正正的学生，而开夏则是黑板边手执教鞭刷刷刷地挥舞的老师。
不会看人脸色？她想到那天撞了他自行车的男人，气就蹭地升上来。
这种粗线条的，肯定不招女生喜欢……
她咬着吸管，狠狠点了点头。

三
雪连下了三天三夜，银白色的南京城多了一份透亮的神秘。美则美矣，麻烦事随之而生。比如几天前趁着限时促销买的东西，就因此拖了很久才到。
下午课堂上，姜芷秋收到了两条取货的信息，三号门左手边“邮政快递”。
“开夏，提醒我下课后去拿快递。”
“哦。”
然而记忆力不遂人愿，两个人在专业课老师的连番洗脑下，把能忘的小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晚上六点五十五分，一个本地的号码打了进来。
“喂？同学你有收到短信吗？请你来取一下件。我们马上就要下班了。”
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啊！不好意思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她赶到了取件处，此时此地已是冷冷清清。地上散乱地摆放着几个孤零零的用胶布粘起的厚纸盒。手写的编号数字卡片也因白天人的走动变得歪歪扭扭。
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货车边上。他穿着有些宽松的牛仔衣，背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腰包，微微弯着腰，像是在记着什么东西。她心生好奇：以往送快递的都是大妈大叔，很少见那么年轻的打工仔。
芷秋傻傻看着他，一时恍了神。
“你叫姜芷秋吗？二区，在那边。”他拿着手中的笔指着地上的一个方位。
“哦，哦哦……”像是被一棍子打醒，她赶紧蹲下来去找。
光线暗的缘故，盒子上的字显得模糊不清，她不得不拿起来仔细看。找到自己的快件后，她拿起来合着身份证递给他验证。
快递员头发不短也不长，稀疏的刘海落在额前，五官颇为周正，鼻型格外好看。灯光与片影交错，她竟看到了他纤长的眼睫。
……
他利落地撕下单子，把盒子递给她。她愣了一秒，傻傻接过来。


四
这之后，姜芷秋在网购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卖家安排发邮政。
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她兴高采烈地像个刚开学的小学生骑车到取件处，如愿看到那个美男子戴着副黑框眼镜熟练地包装物品。随后，一辆摩托车进入视野。
虽说世界上的摩托车不仔细看都长一个样，但姜芷秋直觉这就是上次撞上她的那辆。她瞧瞧车，又瞧瞧人。在明媚的阳光下，一切都那么清晰可见。潜在的粉色小分子变成了一颗颗泡泡，从心口嘭嘭嘭地蹦出。
小鹿乱撞，咚哒，咚哒……
爱情于她，是奢侈的东西。不是因为她历尽感情的沧桑，已无力去爱，也不是因什么忙得不可开交的身份，没时间谈个全心全意的恋爱。而是因为她太相信，太崇尚天降的缘分。
高中的暗恋无疾而终，她还没能让那个瘦瘦高高长得像林宥嘉的男生知道她的名字，高考都结束了。
不久，她的好友成了他的女朋友。而她也只是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着这条消息默默发呆。
从默默无闻的小县城，到繁华的省会城市，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敲打她去勇敢地追求所望所想。

五
芷秋在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起三里之外独身一人的他。意料之外的一天，他们的距离变成了三排座位。
全班的同学都很惊讶。不是惊疑为何多了个同学来上老教授的理论课，而是这个来蹭课的人长得不像一般的路人甲。姜芷秋更是目瞪口呆，神经质地咬着笔盖。
设计理论课是个小班，但他们都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