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姨奶奶，我为什么叫金曼呢？”一个不大的小女孩，从外面跑进屋中，对一位三十左右在缝衣物的妇女问道。
那女人放下手中的针线，还有那件布衣，把小女孩拉到身前，祥和地对她说：“你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你五行中缺火，所以‘曼’以日作头，补足你的命中所缺，而你是家中的第四个孩子，并且又是一个女孩，所以大太太给你取名为曼。”
说完，她又发出了一阵叹息，然后又陷入了那段旧事：
那还在十年前，她才仅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以十二姨太的身份嫁入金家，嫁过来的时候便已是姨奶奶了，而嫁来不到一年的光景，金老爷就病逝了，这样，金媛后半生的命运便注定如此，她也认了。
可自从老爷死后，金宅便不断的出事，家中的男子不是失踪，便是死去，使得大太太每天都在祠堂念经颂佛。可令金媛不安的事发生了，二姨太上吊自杀，三姨太服毒自尽，四姨太割腕，五姨太咬舌……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没有预兆的，白天明明还笑着陪你喝茶，不久便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金媛很恐慌。
在这十年里，金家仅有的七个儿子无一幸免这场劫难，姨太太们也接连死亡，终于，只剩下了十二姨太金媛，和大太太金祈了。而金家没有女儿，只有五位成年儿子的媳妇，四位有女，一位是刚嫁来便丧了夫。孙女们最大的刚满十三岁，最小的正如大家所见，金曼才五岁，她的母亲因难产而也辞了这人世。
所以金媛很疼爱她，尽管和她父亲金檀的关系不是很好。金曼便从金媛的庇护下生活了五年。而那位成亲不久便丧夫的姑娘在丈夫金烁过世后改嫁到他处，好像是姓朱的一户人家，具体的因年时的流逝而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她改嫁走没多久便也传来了她的死讯。
就这样，十年来，金宅不停地死人，不停地出事，原本嬉闹声不断，夹桃镇最阔气的金家在金老爷过世后便颓败了，若大的宅子仅剩几个人，有的院落甚至十年来未曾动过，就连正堂也失去了往日的奢华，梁柱也明显腐化了，而两张红木椅在那里一坐便是五十多年……
“姨奶奶？”金曼见金媛不说话，便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又怎么了？孩子。”金媛伸手去抚平她额上有些撩乱的垂发。轻声地问。
“我想……我想……”金曼站在那搓着小手，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怕挨骂而紧张不安地孩子。
金媛见她这样，便温和地说：“没事，只要姨奶奶可以做的，我一定会帮你。”她用爱怜地眼神看着金曼，并非是因她父母早亡而怜悯，而是这孩子生得实在可爱，令人忍不住打心眼儿里喜欢。
像自己这样，年正风华便守了寡的，还能奢求怎样？无非是找到一个人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空虚，金曼在十二姨太的眼中便是这样一个人，她把金曼当作自己的亲女儿。
“我想去看皮影戏。”她踌躇了一阵，终于说了出来。“外面的那些孩子们说李家村来了一个耍皮影的，还笑我出不去，不能看了。”她连并说了出来，既然说了，索性说得利落些，就算挨骂也不会因为这多嘴的一两句。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用很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好久都没有看了。”
金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问道：“大太太不让出去，你怎样和他们联系的？倘若让大太太知道，你的皮肉可是要受苦的，金家的家法你可是没见识过。”
她担心并不是多于的，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过大太太用家法惩治一名犯了过错的下人，那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后来又被钉到钉板上，从那以后，金媛便不再参加任何家会了。而现在，看似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被罚了，但家法毕竟还未废除。
可现在大太太整日颂佛食素，除了灵堂、祠堂和寝室几乎不再去什么地方，她还会大动家法么？也许自己太过担心金曼了吧，金媛想。
然而金曼却站在那里，撅起红艳的唇，撒娇道：“就带我去吧，外面得那些孩子都笑我出不去，而且我真得很想看。”
看着这张可人的脸，金媛无论怎样也无法狠心去拒绝。自大太太下禁令到现在，几乎又三年没有出去了。大太太不许，至于为什么不许，她也没有说。而五岁的金曼只能用“外面的那些孩子”去称呼那帮伙伴，令金媛感到有些莫名的酸涩。终于，她还是妥协了，收起刚放在桌上未补完的衣服，拉起金曼嫩嫩的小手出了房门。
通过前堂的时候，看见大太太坐在那里喝茶，便迎了上去。“妾女金媛见过大太太。”金媛给大太太问安道，这也是家规中一条基本的规矩。“金曼见过大奶奶。”金曼也随着金媛问安。
“坐吧。”而大太太则是注视着手中的茶，头也不抬一下，似乎他们不属于一个世界似的。
“有事？”良久，大太太放下茶杯，问向坐在那里欲言又止的金媛。大太太虽然五十已高，但目光很锐利，脑子也并不糊涂，什么事都处理的有条不紊，所以金家剩下的这些人才如此听命于她。
“大太太从祠堂回来？”她没有回答大太太的问话，却是反问道。
“是，有些时候了。”大太太依是淡淡地说，也并没有因金媛地答非所问而怒颜，也没有妻妾之间应有地阴谋排斥，仅仅像两个世界的人而已。
“咱们家足有一年没出事了吧。”金媛小心试探地问，她不曾忘记大太太如何坐稳这一家之长的，也不曾忘记她如何对付那些犯了错的姨太太的，更不曾忘记她是如何从嫁到金家直到老爷逝前都尚未失宠的。所以金媛对大太太以畏敬为多。
“你想说什么？”大太太似乎听出了金媛的话外之意，便问她，虽是平静地问，但语气满是家长的权力和威严。
“回大太太的话，妾女倒是没什么，只是曼儿还小，在这小小宅院之中生活未免委屈了她。”金媛借着大太太的问话切入正题。
大太太扫了一眼坐在那乖巧的金曼，而金曼对自己却是陌生。也是，自己近年只顾念经颂佛，难怪孩子们对自己都疏远了。她开了口：“也罢，劫难看似过去了。”
金媛见大太太并无制止之意，便继续道：“不如我们出去游赏游赏，毕竟三年了。”
大太太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一切都听你安排吧，看来金曼这丫头真的住进你心里去了。”大太太当然什么都知道，单凭她一双犀利的眼睛便可察觉道任何事。然后起身离去了，伺候的丫头也跟着出了前堂。
金媛对大太太多了一分感激，看来大太太是知道的，金媛会尽力满足金曼所有的愿理，因为金媛仅剩下她了。而大太太年事已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