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乱说，乱做，乱睡，乱玩
乱哭，乱笑，乱写，乱画
背上书包，装满零食去喜马拉雅
不戴头罩，不蒙面，爬上通天塔
去偷星星，星星不许说话
妖怪来了，不要看我，我可没有金牙
带上老鼠逛街，大家不许喊打
……
我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些字，然后开始拿谷川川的剃须刀削铅笔。谷川川整天把剃须刀带在书包里，他说那是未雨绸缪，一旦发现有胡子从脸上冒出来就赶紧用它消灭掉。谷川川说，讨厌跟爸爸一样长着那么难看的大胡子，难看死了。我不明白谷川川为什么那么讨厌他爸爸，但是我喜欢他的剃须刀。刀片取下来削铅笔，比任何小刀都要锋利，把铅笔嘴削得光滑漂亮。看着漂亮的铅笔在白纸上飞舞，看着一个个表情夸张的人物从铅笔嘴里钻出来，我就会笑得龇牙咧嘴。
姐姐把我新写的打屁文字和涂鸦扔到博客上，说是自己写的。据说看过的人夸她是可爱甜美的孩子。事实上她才不是呢，我也不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会特别有成就感。两人并排成大字躺在床上，对着白白的天花板，笑得跟两只妖精似的。
我跟姐姐说谷川川的事，姐姐说，谷川川的胡子一定不敢探出头的，因为前面横着一把脏兮兮的削过铅笔的刀子。她说，要死也得死得干干净净的吧，不能象爸爸妈妈那样，因为贪污公款而畏罪自杀，留下被当作恶魔之女的我们。

2
所有同学都跟我保持两米远的距离。只有谷川川办不到。他的桌子跟我的是碰在一起的，他课本封皮上的名字是我签的，他脸上有个还没完全淡化的疤痕是我小学的时候抓的，他的书包带子断了是我叫姐姐帮他缝的。从初二开始，我用的铅笔都是他帮我买的，他带的便当有一盒是我的。
我说，叔叔做的便当真好吃。谷川川把头扭到一旁说，他就只会做便当，一点出息都没有，后妈都找不到一个。
谷叔叔的快餐店跟我家只隔一条街，从我家阳台上可以看得到。门梁上的招牌经过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有些褪色。透过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得到长着乱糟糟的大胡子的叔叔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以前一直用妈妈给的钱在谷叔叔店里买便当带到学校当中餐，晚上回家跟姐姐一起去美丽年华买蛋挞吃；现在中午吃谷川川从他爸店里偷来的便当，晚上回家做简单的饭菜等姐姐回家。
姐姐只买正版CD，一买就是两张；只买最贵的蛋挞，一买就是一打。认识的人都说姐姐还改不了败金女的坏习惯，以为自己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她还经常把我写的文字和涂鸦扔到网上，说是自己写的。也经常向老师撒谎说妹妹得了重感冒，脚扭伤了，被摩托车撞了——只为了能够尽可能的逃课。
她是长我两岁，与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小时侯一起在姥姥家后山的枫树和梧桐树上用小刀刻下了各自的名字——纪小枫和纪小桐。有位诗人说过，把名字刻在树干上，名字会随着树干的长大而变大。

3
体育课的时候，谷川川没有来。我替他请假，说他爸爸出车祸了，很严重。老师很同情的点了点头。
一分钟的仰卧起坐测试，要另一个人帮忙压腿。我知道，不会有人跟我搭档的，我等下次谷川川在的时候再补测，我会做到最好。
谷川川连续三天没来上课，直到第四天才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走进了教室，头发蓬蓬乱乱的，校服也是脏兮兮的。
我说，谷川川你又去打CS了吧，赚了多少。他愣了一下说，当然很多，也不想想我是什么等级。
坐前面的艾米突然回过头问，谷川川你爸爸怎么样？已经好了吗？谷川川茫然的看着她。她瞟了我一眼说，纪小桐说你爸爸出车祸了。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纪小桐，你真的这么说吗？我说，那又怎么样，我帮你撒谎骗老师而已？
纪小桐你怎么可以诅咒我爸爸？谷川川的眼睛里有火焰要燃烧。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那种慌我姐姐不就经常撒吗？

4
总是晚归的姐姐今天回家得很早。她又买了两张Twins的新专集，而且还买了蛋挞。我进屋的时候她正站在椅子上把附送的海报往墙上贴。
桐桐帮我看看，有没有贴歪了？她回过头问我，眼睛象星星一样闪亮。
还好。我揉了揉眼睛哽咽地答到。事实上我看到的是堆成山的雪白馒头，龇牙咧嘴的冲着我笑。它们说，往后的一个月请多多关照！
姐姐看出我的担忧，跳下椅子说，你放心，不会啃馒头的。马上就会有钱了。
两年前，爸妈也是那样说，马上就会有钱了，要把你们送到国外去接受最好的教育。可是一个月后自己把自己送到西天去了。
身子哆嗦了一下，姐姐搂着我的肩膀说，桐桐放心，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唱片里记录着我们的青春岁月，所以绝对要买，还要好好收藏着，等到老了的时候要拿出来一张一张的听。告诉我们孩子的孩子，说这就是我们喜欢过的唱片。姐姐这么说的。
坐在屋顶上跟姐姐一起吃她带回来的蛋挞，一边听着Twins的那首《翱翔的小鸟》一边看日落和那些归巢的鸽子。蛋挞是从小就一直属于我们的美丽年华的味道。
“……坚持继续，抓紧眼前目标。从未停下脚步，总有一天炫耀。起飞了，闪烁光亮每一秒，是翱翔的小鸟……”
这样跟姐姐肩并肩坐着，看着彤红的落日懒洋洋的没入远山，心里被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充得满满的。不知道姥姥家后山的那两棵梧桐和枫树有没有长大很多。那样我们的名字也应该跟着长大了吧。

5
谷川川不跟我说话了，也不给我带便当了。每天下课也不等我就一个人抓着书包急冲冲的走。
我在白纸上用好几天没有削过的铅笔画着自己的脸。我真的那么讨厌吗？连谷川川都讨厌我了。下次仰卧起坐一定又不用补测了。
艾米从教室外面进来，突然红着眼睛对我说，纪小桐，对不起。以前因为流言蜚语而不跟你说话，其实心里早就想要跟你和好了。我没想到你会得那样的病……我……你姐姐不是高三年级的第一名吗？她说不参加高考了，因为妹妹患了白血病需要钱，所以想早点出去挣钱。
正趴在桌上睡觉的谷川川突然抬起头。纪小桐，是真的吗？
看着他那较真的样子，还有艾米那水汪汪的眼睛，我想笑又想哭。乱七八糟的。
我说，是的。
谷川川那本来就很疲惫的眼睛里充斥着闪亮的液体。

6
我知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