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公九十二

我的公公九十二

防忌散文2025-01-28 19:19:46
公公走了。九十二,不是大多数人都能活到的岁数,很多人知道后总是好奇地向我问起公公的长寿秘诀,可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他即不像城里人一样每天打太极、喝牛奶,不会看报纸、养金鱼,就连电视剧也看不很懂
公公走了。
九十二,不是大多数人都能活到的岁数,很多人知道后总是好奇地向我问起公公的长寿秘诀,可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他即不像城里人一样每天打太极、喝牛奶,不会看报纸、养金鱼,就连电视剧也看不很懂。经常开着电视听着拖着咿呀长腔的戏曲打瞌睡,唯一的爱好就是满屋里找婆婆藏起的烟抽,如果找不到就气得直跺脚。
公公出生在清末民初,很小就死了父亲,母亲改了嫁,几岁就寄居在叔叔家,没条件读书,从小给人当学徒。在十一岁那年,一个飘雪的冬季,他打着赤脚跟着别人徒步走到福建去做工,又冷又饿又累,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给他关怀和温暖。在八十年后,他时常躺在温暖被窝里提起苦难的童年,并发出感慨:“唉,这辈子也算享着福了!”语气里透出一种满足。就这样公公一生劳作,直到七十多岁还在种田,他靠做鞭炮的手艺和种田养活了六个儿女,还让他们都受了教育,如今儿女们都离开了农村,在各个城市幸福地生活,这在村子里还是不多的。
老人生性宽厚,从来不怨天尤人,这辈子就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劳动。婆婆唠叨起往事常埋怨他傻:人家不管借什么,他不管自家需不需要,从来不拒绝;别人借钱不还,他也不去要,说那肯定是人家日子过不去;就是有人和婆婆吵架,他也不会像别人一样帮着老婆,婆婆每次说起这些总是把他数落一顿。
我儿子出生那年他八十岁,精神矍铄的他却说要从乡下来帮忙看最小的孙子,从此老俩口离开了住了近大半个世纪的村子,住进了他并不习惯的城里。
老人饭量不错,刚来时能吃俩三婉,看见我只吃一小碗,反劝我多吃些。我对他的点点滴滴的好,我认为很平常,他却总是很高兴。有一次他多盛了些饭吃不完,我从他碗里拨了一些过来,他却对别人说:“媳妇不嫌我呢!”有一年冬天我给他买了一套保暖内衣,他捧着衣服高兴了好一阵子,乡下的亲戚来,婆婆喜欢数落我不会过日子,公公总是说:“媳妇待我像女儿,从来没有大声说过我一句,是好媳妇。”其实我觉得离女儿的距离还远呢!
就这样,八十岁了他还每天抱着孙子上下六楼,孩子大些,仍每天接送孙子上幼儿园,孩子再淘气爷爷也不舍得动过一根毫毛,就是我气极了要打孩子也得关好卧室的门,省得受到阻拦,使教育失败,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宠。不光是这些孙辈们,在那艰苦的年代里,乡下人打骂孩子也是常有的事,可公公对他的儿女们也都是从不打骂、疼爱有加。
公公一生历经磨难,但生命力顽强。七七年的一个冬天,孩子们像往常一样在厅堂、门口嬉戏,大人们忙着做鞭炮,忽听一声巨响,孩子们吓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一点的孩子跑进里屋一看,屋里冒着浓烟,东西一片狼藉,老人也倒在了地上。原来他取放在床上方顶棚的鞭炮材料时,不小心弄倒了火药掉在了地上,引起了爆炸,连一堵墙都炸塌了,万幸的是人没炸着,可炸飞的一个尖木楔透过棉衣深深的扎进了臀部,缝了十多针,很长时间才好。
七十七岁那年老爷子被查出了胃癌,儿女们感到事态严重,最终大家决定做手术,可年逾古稀的他能挺得住吗?事实证明老人的生命力是顽强的,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而天有不测风云,八十七岁那年一个夏日的傍晚,出去散步的他被飞奔的摩托车撞倒,肇事者却逃之夭夭,公公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一条腿也骨折了,医生们说恐怕凶多吉少,即使醒来也只能躺在床上了。正当大家忙着准备后事时,昏迷十多天的公公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在子女们的精心照料下,几个月后居然能下床走路了,虽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却固执地不肯用拐杖。
虽然您已是高龄,但如今您的离去却让我们那么突然,这一生您战胜了饥荒、战乱、疾病、贫寒,躲过了去年五十年不遇的寒冬,却没挺过今春这一场小小的感冒,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没有临终的遗言,没有最后告别,但九十二年的人生轨迹却向后辈们诉说着生命的奇迹,您一生勤劳而又豁达,乐观而又知足,对所有的人宽容而又仁慈,这也许就是您长寿的秘诀吧。
你走了,却活在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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