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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父亲
一日,父亲领一陕西口音的女子来找我,说是想打个长途电话。碍于父亲的情面,我终于放下原则,着着实实揩了一次公家的油。临别,那女子对我说:你父亲是个好人。那女子是被人贩子拐卖到本地的,因得到父亲的帮助,才
一日,父亲领一陕西口音的女子来找我,说是想打个长途电话。碍于父亲的情面,我终于放下原则,着着实实揩了一次公家的油。临别,那女子对我说:你父亲是个好人。那女子是被人贩子拐卖到本地的,因得到父亲的帮助,才得以摆脱困境。“你父亲是个好人”,这话我并不是头一次听到。从我记事起就有人拍着我的肩头这样称赞父亲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句话在我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它一次次的敲击着我的心灵……
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父亲精通《三国》,熟读《水浒》,略知人文地理,在乡邻中算得上一个文化人。我今天作了记者,长期与写作打交道,想起来也是得益于父亲的启蒙教育。那时候,我家里很穷,破窑洞里除一个土炕外,什么摆设也没有,但这屋里唯一不缺的是书籍。记得那动乱岁月刚刚结束,父亲从水缸底下翻出两本已经发霉的《三国演义》连环画册,从此,这两本发霉的画册便成了我的启蒙读物,以此为起点,上小学四年级时,我竟啃起了大部头《红楼梦》,读起了《李自成》……
我十岁那年,家里突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我和“贝贝”(我家的小狗)用惶恐不安的目光望着这对年轻的男女:男的长得很帅,但头发乱的像蓬草;女的稍胖,神情忧郁,象是刚刚哭过。父亲大手一挥,安排母亲去做饭,然后动手去收拾刚刚翻盖起来的两间土坯房。从此,这对男女便在我家住下了。后来,父亲给这个男的找了份小工做,那女的则想方设法帮母亲做一些家务活,但她日渐臃肿的身躯使她显得力不从心……一个月过后,这对私奔的恋人从我家消失了;又一个月过后,父亲收到了一份信,看完信后,父亲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声:命啊!原来这对恋人回到老家武乡后,双方父母仍未同意他们的婚事,女的已经身怀有孕,被迫逃至太原,男的在父母的严厉棍棒下,违心与另一女子成婚。女的得知这一消息,在异乡饮毒自尽。信是男青年写来的,信的末尾写道:叔叔,您是一个好人。一连几天,父亲郁郁不乐,一天,父亲忽然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我尽力了。唉!父亲一直为未能撮合这段姻缘而自责呢。
高考后,我整天在家闲坐,度日如年,终于熬不住,约了两个同学去打短工。在某建筑工地上,我们三个起早摸黑,累成了猴,干了半个月,狼狈不堪的逃回了家。一天,有人组织了一个豫剧班子来村里唱戏。清晨,看着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们练功吊嗓子,我那灰色的心灵稍许得到安慰。我原本是不大喜爱看戏的,但那些日子,看戏竟成了我唯一的安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接到了某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就在我即将踏上北上的列车时,我的家里住进了两位客人:剧团上的布景师和一位十七岁的少女。剧团不景气,以致生计成为问题,两个饥寒交迫的异乡人求助于父亲,父亲又一次敞开了宽阔的胸怀。布景师很有才华,能大段大段背诵《红楼梦》,很快与父亲成为莫逆之交,少女与小妹成了知己。转眼几个月过去,已是寒冬,北方的天气使两个衣着单薄的南方人不堪忍受,他们终于要走了。父亲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盘缠,给他们添置了衣服。布景师眼含热泪紧拉着父亲的手说:你是个好人。少女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脚下,认父亲母亲做了干爹干娘。至今,我们家仍与这两个千里之外的沦落人有书信往来。少女结婚时,诚邀父亲前去,但那时因我读书家中经济状况日趋紧张,终不能成行。
父亲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父亲做好人的原则一直影响着我的生命历程。我上学时如此,现在仍然如此。参加工作后,尘世繁杂,人情世故难以应付,但我在纷乱的尘世中始终遵循着父亲做好人的原则,兢兢业业工作,与人无争,多帮人一把,终使我受益匪浅。
父亲,你真真正正是一个好人,我祝您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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