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车站
火车站附近原有一些居住了多年的老市民们,因为车站广场屡屡扩建的缘故搬迁出去,此处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我指的是午夜时分,这里寥落的情境让人觉得可恐,似乎有置身蛮荒时空中的嫌疑。但是这样的时分又极其少
火车站附近原有一些居住了多年的老市民们,因为车站广场屡屡扩建的缘故搬迁出去,此处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我指的是午夜时分,这里寥落的情境让人觉得可恐,似乎有置身蛮荒时空中的嫌疑。但是这样的时分又极其少,所以这空洞只是一个巨大的幻觉罢了。可假如我们是从半空里向下俯视,除了多数时候熙熙攘攘的人头,我们还看到了什么?栏杆、电线、拥挤的车辆和破碎的心情?这都是真实的,因为我曾经多次看到了惆怅的远行人在车站前方的空间里抽泣。在太原、南昌、广州、宜春,甚至匆匆而过的阜阳,这种情形都见证了火车站的特异功能。它输送着一种古怪的情绪离开此地,但哪里才是这些远行客的终点站?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弄明白。有一天,我试图对此做出解释,但结果证明这只是一个狂妄的想法罢了。因为作为一个明显的例证,我自己就曾经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决定过自己的去向。这是在最为炎热的八月。杂乱的广州车站。表姐夫让我立刻确定去深圳,或者就待在此地(广州)。毋庸致疑,对于此地的陌生感让我产生了一种畏怯心理,于是我宁愿做一个抽签式的茫然选择。作为异地的深圳是一个遥远的年轻的城市,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它的距离感可以对我的心理形成一个缓冲。是在旅途中我才建立起对南方的适应性,这是六年前,南方酷热的气候把我带向了一段崭新的旅途。火车站开敞的空间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诱因。我们是在这种诱因里抵达一个新城市的。无论在多少年后,这个城市变得有多旧,那最初的部分都足以支撑我们对这个地方的全部记忆。到了后来,我们逐步对这个新的目的地熟悉起来了,往事历历,才产生了许多新的疑问。譬如对于广场的探索就时时萦绕在脑海里。这里聚集的人群是从哪里来的?这里根深蒂固的居住者都到哪里去了?当然我们后来只是在发问罢了,求解的欲望泯灭在一次次无果的探访中。有一年的秋季,我站在太原火车站南部的一座校园里,稍一仰头就可以看到火车站那巨大的烟囱。再登到高处,还能够看到列车的轨道,它们或平行或交叉地矗立在我的视野中,是被“观察”到的。似乎有些错乱。但平静而固执。我曾经以为自己的骄傲也来源于一次次从此地始发的远行。在那时我同这座城市的关系非常疏离,不,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可言。我从这里出发的时候天降小雨,好几次都是,仿佛是为了安慰我低沉的情绪似的。在候车大厅里看不到前程。更加明确地说,我不知道我远行的意义何在。如果说对于家乡的厌倦也可以算做解释的话,那在几年后我甚至准备辗转回乡的想法就有些矛盾百出了。我在否定之否定中看到了我的出路。火车站记载了我的心理变迁。
但每个城市都是不同的。这是2007年,我已经在太原蜗居多年后的直接感受。也许是在此地居留过久,我觉得自己就要成为一个老居民了。我可以走到这个城市的任何一条小巷子里都不迷路,这简直难以设想。十年前,我连在老家县城转一阵子都会找不到出口,因此我一直觉得那个小城的格局酷似迷宫。当然,我在那里居住了四年,直到像个老熟客似的可以自在地出没于任何一家高档消费场所。但是,我把这种心理移植到了省城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那种自足的、封闭式的感觉消失了很久,我以为它们永不会再来了。因为我在这里发现了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征服它。是的,那时我确实想到了“征服”这个词。的确是这个巨大而妄想的词语救了我,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我才没有被混沌而喧哗的城市浪潮淹没掉。但就在这种浪潮中,我同时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像一个内心的暴徒似的,我以一种克制的力量维护了自己在日常交际中的尊严。可是,这同整个城市有什么关系呢?它依旧那么庞大,尽管我们时时都以嘲讽它为能事,可作为被淹没的对象的,只会是我们。而这里同南部城市有什么不同?这已经成为一个城市发展史的辨证,被一再地提出来。
是火车站以它的发散式思维来告诉我们。
那些风尘仆仆的远行人带来南来北往的消息。这消息在不同的车站之间流传,像被携带的旅行包似的。作为聆听者,我们从他们的方言中获得一种新奇的快感。如果是简短的等候,这种快感甚至可以延续整个过程。一直等到上车,在列车轰隆轰隆开启的刹那,我们都可以沉浸在这种难得的情绪里。对于那些远方的城市,我们所产生的念想非常明显。但这种念想显然是被束缚和压制的,因为过多的情绪流露会带来旁观者的注目,我们的快乐有可能被这注目消解掉。那么,就在我们悄悄地独享这一切的同时,见多识广的人们谈论他们刚刚经过甚至逗留的这个城市。作为“老居民”,我们细心地琢磨着这些谈论中的各种意味。赞赏的、鄙夷的,都与我们密切相关,又似乎完全没有关系。火车站已经不是单独的一地,它连接起我们所要抵达的一个个高傲之地。如果是目的清晰的旅行,我们的心情也会与将要抵达的城市达成高度一致,这种一致性已经把曾经的居留地排除在外了。似乎是,我们在将要抵达的某地所展开的哪怕是一小段生活才是最真实的,而我们行将离开的城市,晨钟幕鼓,已成虚幻。这种心理使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流浪者的身份感叹,因为“老居民”的确定性,不属于朝秦暮楚的我们。
当然,屡屡行经异地升华了我们的生活,火车站开启了美好生活之一端。无限的憧憬是火车站赐予我们的。站在车站广场那无限开阔的空间里去观望远方,尽管我们的视野尚且不及,可心灵的触角已经先行抵达了。因此我看到了那一对携带着臃肿的行李的夫妻,他们的脸上带着笑,他们怀抱中的孩子离我很近,他以自己未经世事的眼睛看着我。看了很久,他忽然说话了:“叔叔,你要去哪里?”我抚摩着他吹弹得破的脸部肌肤,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对他的疑问做出回答。他的提问没有解除,于是继续:“叔叔,你要去哪里?我在问你话呢?”这次我有点难以招架了。继续微笑着,但仍然不准备回答。最后是他的母亲出来打圆场:“叔叔要出去赚钱啊。和爸爸妈妈一样。”他带着天真的深情疑惑地追问:“叔叔,你是要出去赚钱吗?”这真是一个简单而准确的回答,于是我说“是”。他还在追问:“叔叔,你赚钱做什么?”这真是一个难缠的孩子,幸亏是孩子。他的母亲带着歉意说:“叔叔忙得很。叔叔要赚钱养家。宝宝不要缠叔叔。”我带着会心的笑转身,想,这孩子像谁呢?那一对夫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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