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途知返
一在遇到朱理群之前,我对大二的大学生活颇为厌倦,两年前考场与报考志愿双失利把我抛到一个索然无味的专业里,我厌倦这个学校浓重的商业氛围,厌倦一群急功近利沉迷享乐的同学。我把自己蒙蔽在学业的日常奔波中,图
一
在遇到朱理群之前,我对大二的大学生活颇为厌倦,两年前考场与报考志愿双失利把我抛到一个索然无味的专业里,我厌倦这个学校浓重的商业氛围,厌倦一群急功近利沉迷享乐的同学。我把自己蒙蔽在学业的日常奔波中,图书馆,宿舍,我寄希望这种耗费时间的奔波可以减少我内心的一点厌倦以及与之伴随的对自己命运的无力感。我的学习成绩却没有因为我勤劳的奔波有所改观,我清楚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两地奔波的空荡,奔波只是一种自我蒙蔽的形式——借此这种形式安抚良心,你没有在浪费时间,没有浪费父母的金钱。本来世界应该按照从前而来又应然走去的方向,只是我自己打乱了多年前对自己命运的设想。我想拯救的方法有两种。一种细化心灵,让自己去注意生活或者书本中不带情感色彩的细节,比如装扮和记忆单词,沉湎于外在的碎片,就可以忽略心灵内在的破碎感;另一种方法是幻化世界,在现实对面建造一个理想国镇守心坎,以写作的方式,然而我写不出小说,小说是一束连续的光,如果感觉不到生活的流淌,如果生活本身失却了如光束一样的方向,我如何将纸片上留下的点点笔迹连贯成文呢?实际上,我很明白现实和自己打着一场内战,战场在我的心灵上。内战,一想到这里,我心灰意懒,陷在时光茫然的沼泽里,僵持仍是一种难以摆脱的心理纠缠,仍是内耗。
在遇到朱理群之前,我不断尝试着各种可能自我拯救。先是加入社团。渐渐体味到社会的排序不是才情,而是技术和献媚,还有任劳任怨。而这些,我都懒怠动弹——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若可取可不取,我又何必委屈。后来兼职做某商品代理。一股热情在夏日漫长的发传单和口干舌燥的解说中消却——无欲则刚,我何苦自贬其价。再后来,结交了一个人高马大公认的帅哥男友,初时觉得双方有一种互补的新奇,后来他总开始惋惜我那不足一米六的身高——郎才女貌是人人称羡的搭配,女才男貌是人人侧目的缺陷。当抛弃所有这些让多数初为大学生者都跃跃欲试的生活后,我心灰意懒,即使表面上我的大学生活按部就班井井有条,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内心如何慢慢腐烂。
我知道我的生活缺少一个核心,无论这个核心是一种信仰还是一个人,朝思暮想是生活的胶水,它能把散漫的时间破碎的事件修补得有模有样。如果没有核心,每一次跋涉都会变成更深的沉陷,既然是命运的偶然让我陷入沼泽,也必是偶然能把我从这场内战浑水里面打捞出来。
朱理群就带着他一身命运的偶然,撞碎了我的命运偶然后的顽固必然,我和朱理群的命运之线在公元2007年3月某日,一个被行人搅拌得凌乱的夜色里偶然相遇,开始了必然的相交。
二
我从商场里走出来,大街的噪杂和南方初春的清冷迎面扑来,我的耳边却闪现一线不同的音色,这音色细弱却柔美,几许清丽几许忧伤,我顺着这一线提示慢慢往前走,边走边将一丝丝音色从大街嘈杂的声音里挑拣出来,渐渐地,它们清晰地纠结成明亮的音乐线条,继而这些线条渐渐地凝结成一个朦胧的人影,人影沉浸在有羽化效果的夜色里。我走过去,看见他下颚抵在小提琴上,过耳的头发轻轻搭在琴板,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年龄,他的身子随着《辛德勒名单》乐曲的起伏轻微而有节奏地摇动。曲毕,他仰起头来与我目光相遇,他问:“小姐,喜欢听什么?”我说“能不能请你吃饭,随便聊一聊。”他把小提琴收起来,“我的胃今天不太舒服,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吃刚买的面包,好吗?”我答应了,他买了两瓶饮料,我跟着他走到附近的临海的公园石凳上。他和我说起了他的故事。
朱理群的生活和身份由一把小提琴界定。初次见面时他留给了我一张名片,上面简单罗列着几条信息,朱理群,小提琴老师,电话,住址云云。他的日常生活是教学和街头拉琴。每种当下生活的切片背后其实都埋着时间纵深的背景,一系列的因果联系在当下生活里行走的个人曾经路过的身后散落。因果联系将他一步一步一道一道一折一折曲折送到时下的空间里。
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在外企工作,年幼习小提琴——在一家生命显赫的国营企业当部门领导,业绩优秀——取名门望族但家势败落的小姐为妻——女儿出世,百般疼爱,攒钱为其买钢琴——跳槽到一家实力颇强的私营单位,受重用,收入渐涨——私营企业老总官司缠身,企业破产,随之朱赋闲在家练琴——开一家装修公司,业绩平平,后难以为继,倒闭——与人合资在江西办酒厂,破产——其女专科毕业,现工作收入颇丰,独立——和妻子矛盾激发,离婚——背上小提琴漂泊至今。
上海———比利时(潜在的命运)——上海———江西———海口———珠海。
0—31———32—34————————35—43——44—48——49—52——53—至今
如此审看朱理群的命运迁移轨迹,发现生活不是一条路,不是一个站。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坡。上坡,或者下坡。上坡是内心有奔劲的朝向,下坡的生活,总是在你偶然撞在坡口处就不知不觉地滑落下去。最糟糕的是,踏在一条坡上,却不知上坡还是下坡,“难得糊涂”地走,不知不觉人生已了。
三
朱理群邀请我到他家去吃饭,畅谈音乐。我如约而至。朱理群家住在一个破旧小区的二楼。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每个房间分别入住一户人家,客厅分作两个部分,由一张帘布隔开。帘布外边是一户陕西来打工的汉子,另一边是朱理群的“家”。掀开帘布,这个空间一目了然。帘布对面的墙是窗户,一张单人席梦思床靠在临窗的角落里,床头旁边有一张长形黑色旧沙发,沙发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坐下去灰白色的棉絮就从裂纹里探出来,沙发前有一张低矮的小桌子。对着床尾是一张低矮的小柜台,柜台上搁放着一个大碗,碗里装着西红柿黄瓜,柜台背后还立着一块白板,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英语句子。朱理群请我坐,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矿泉水,他说他要开始做晚饭了。他把黄瓜和西红柿切成块状放在碗里,再倒入酱油和芝麻油搅拌,而后把它搁到我面前的小桌子上,又陆续摆上两个一次性餐盒,打开是鸡鸭一些荤菜,两个碗,两瓶青岛啤酒,两双筷子分别摆在桌子两端,筷子旁边还铺了一张报纸,盛放垃圾。我留意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多是一些七旬老汉生儿女之类的奇闻佚事。
他问我:“不请你到餐厅吃饭是否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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