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札记之三】“铁女”张华

【采访札记之三】“铁女”张华

赙送散文2025-03-17 02:20:56
2002年夏季的一个早晨,我接到了一个说着极为流利普通话女子的电话。她说自己叫张华,是张华绿色家园的负责人,也就是100多名尿毒症患者、残疾人所组成群体的负责人。因为家园刚刚成立,迫切需要媒体的帮助。
2002年夏季的一个早晨,我接到了一个说着极为流利普通话女子的电话。她说自己叫张华,是张华绿色家园的负责人,也就是100多名尿毒症患者、残疾人所组成群体的负责人。因为家园刚刚成立,迫切需要媒体的帮助。对于张华绿色家园,我一直很陌生,但对于张华这个名字,我简直太熟悉了。
张华是中国第一支女子试油队队长,因过度劳累身患尿毒症,被医生断言活不过30岁。可是,她却在32岁时生下一个女儿,在40岁时开通“张华热线”,义务地帮助那些在生活上遇到困惑的人。她是首批河北省“五四”青年奖章获得者、河北省十大杰出青年志愿者、首届“感动河北”人物、中国当代杰出青年。被病痛折磨的张华,在开通热线的5年间,用自己对生命的思索激励着更多的人去珍爱生命,由此认识了一批病友。相同的境遇让人们心灵相通。一位肾病患者母亲大雪天拖着残疾的双腿敲开她的家门说:“我们不怕苦难和病痛,可是我们太孤独了……”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张华决定以自己的名义组织病友和残疾人成立一个家园,以绿色象征生命的渴望和顽强。
我所居住的城市,是华北油田所在地。共有中石油华北分公司、中石化华北分公司、华北石油管理局等三个地厅级大型企业驻在这里,城市里华油干部职工以及家属就有20多万,再加上地方20多万人口,就形成了现有的城市规模。地方与油田自成一体,平常很少有什么往来。张华是油田的名人,这次居然主动找地方的媒体帮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
说句实话,在媒体工作多年。见过不少辛酸事。很多弱势群体认为解决不了的事情,媒体就是万能的。其实,面对现实,媒体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我接待过磕头写血书的含冤者、见过因为得尿毒症倾家荡产的求助者、幼儿脑瘫而无钱医治的母亲。看到这些弱势群体,那无奈的眼神、跪地相求的神态,我才真正知道,人间并不是没有地狱。虽然也协调过有关部门关照,但收效甚微,财政对这方面的投入不是没有,但只是杯水车薪。呼吁社会捐款吧,“善心人”并不是没有,但毕竟不多。许多“大款”宁肯在红灯区挥金如土,也不愿意掏出几个铜板关心一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当我把情况向“老总”汇报后,“老总”沉思了片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100多尿毒症患者和残疾人,怎么解决啊。咱们报社又不是慈善机构,就怕是炒作起来,我们一筹不到款,二争取不到政策支持,到时候咱们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喽。”我理解老总的苦衷,但因为是自己接的这件事情,还是坚持要去看看。
下午,我来到了张华绿色家园的办公机构,那里有一个腿部残疾的中年妇女在办公,一会,又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后来才知道,她们是张华绿色的主要成员,一个是因公腿部致残的油田工人文革,而高挑的年轻女孩则是因尿毒症而换肾的韩素芳。一会儿,张华打来电话,说:“对不起了,记者同志。我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说必须马上做透析,所以只能让文革和韩素芳代替我接待你,我们家园还很弱小,十分感谢你的支持。”听文革说,张华此时正在做透析,所以说话有些微弱,但思路确是十分清晰的,说话不卑不亢,但很到位,令我很感动。后来,才知道,尿毒症患者要保证足够的蛋白质摄入,严格控制水和盐的摄入量。水摄入过多,就必须通过透析使体内的水达到正常水平。透析是很痛苦的,造价也很高,所以,许多尿毒症患者因为高额的治疗费用,而使自己的家庭不能承担重负。
回到报社后,经过慎重考虑,报社对绿色家园作了保守的报道。倒是电视台的弟兄们很够意思,对张华绿色家园做了跟踪报道。直到现在,我依然对党报不怀好感。在新闻事件的处理上,党报大都不如晚报敢说感做,不如电视台关注民生多一些。
后来,张华就带领着她的“家园”,做出了一件件轰动“油城”的大事。
他们成立家园演讲团,为人们讲述自己对生命意义的理解;成立家园三轮车队,奉献社会和残疾人。2003年初,在一次关于人生归宿的谈话中,副会长文革提到了捐献遗体的想法。张华眼睛一亮,原来,早在两年前,她就成为了一名捐体志愿者。5月22日,绿色家园的9名病残人郑重地在公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决定死后捐献自己的遗体,用于医学事业。
2003年深秋的一天,刚经历了一次抢救、从死神手中挣扎出来的张华,平静地对围在身边的家园的朋友和亲人们交待自己最后的心愿,目光坚定而坦然:“我死后不开追悼会,不收礼金和花圈,不放哀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妹妹张燕和家园成员们为我唱歌送行。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希望能和他们最后相聚在一起。一旦我不行了,把我的遗体及时送往河北医科大学,尽我所能,为社会再做一点事。”
她特意交待文革帮她完成一个心愿。她计划带家园人到沧州监狱去演讲,各项准备已经就绪,她却去不成了。
2004年1月13日晚9时,张华走完了她46岁的人生。14日凌晨1时,医科大学的救护车来接遗体。静躺在铺满鲜花的睡床上,一袭红装的张华,还像一年前成立家园时一样。《家园之歌》的旋律响起,泪水模糊了所有的眼睛,烛光汇成一条不息的河。
张华去世后,“张华绿色家园”依旧继续着她未竟的事业。
遗体捐献最能体现生的意义与死的价值。2007年底,又有5名家园成员在遗体捐献志愿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至此,106名家园成员中,志愿捐献遗体者达到19人,集体捐献遗体人数之多,在全国罕见。
电视台台长老刘在送别张华后,曾经饱含着热泪对我说:“以前,我还真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看见张华,我真信了。”
直到今天,我还能清晰的记起对张华那次电话采访,通过电波,我仿佛看到了在透析病床上,强忍着疼痛,但依旧为残疾人忘我工作的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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