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波堤

防波堤

般辟小说2025-05-07 01:02:22
涪城郊外的涪江,有一段略微向内弯曲的简易防波堤,顷斜着伸向水底,灰色的水泥面在炽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这里风景优美,是涪江仅存的几处自然风光之一。堤上覆盖着高大的麻柳树,暗绿色的枝叶散发出甜滋滋的香味,

涪城郊外的涪江,有一段略微向内弯曲的简易防波堤,顷斜着伸向水底,灰色的水泥面在炽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这里风景优美,是涪江仅存的几处自然风光之一。堤上覆盖着高大的麻柳树,暗绿色的枝叶散发出甜滋滋的香味,白色的浮沙上攀附着茂盛的丝茅草和芭茅。堤外是个天然的游泳池——上游发电站的“尾水”在这里稍微蓄势后奔向下方的险滩。每天都有十几个年龄悬殊的人来游泳。电站的拦河大坝庄严雄伟,对岸峻峭的东山上竹树葱茏,山顶上堆集着亮晶晶的云彩,几只苍鹭在旧河道与新河道之间的岛屿上倘佯。险滩下方,一座白色的公路桥高架在空中,婉若婷婷玉立的少女;山尽头,湛蓝的天幕镶嵌着一座苍老的古塔,它的身影投射到下面另一个电站堵起来的湖泊上。河风送爽。不足之处是空气中不时飘来恶臭,那是位于防波堤尽头的一条渗水渠,掺合着城市污水象瀑布一样涌向涪江,从这里到河中心有一条凸起的“水线”,“水线”下方是整日吟唱的险滩,滩上满布废弃的钢筋水泥,制造出五彩斑烂的浪花,令人惊悸眩目。游泳的人从防波堤上头下水,顺流而下,在排污渠前收缰。堤上有几条水泥裂缝,是当初浇铸堤面时留的膨涨缝,水边和水下部份大多驳蚀,有些地方甚至有巴掌宽,可供攀援。水尤清澈,暗潮涌动;绝版享受,令人神往。
2008年8月2号,天气闷热,到防波堤外游泳的人当中有个青年教师,已经在河里玩了两个小时,依然兴尤未减。学校虽已放假,但因为给毕业班补课,没有闲遐,如今总算结束了——他已经用各种姿式跳了八次水,决定再跳最后一次,凑足“九九归一”这个整数。年青人工作在川北,老家却在川南的荣县,明天就要踏上回家的路,所以有“九九归一”这个想法。常言说“喜欢麻雀打烂蛋”,当他第九次从防波堤上头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扎进“游泳池”,突然感到一只脚被“水鬼”捉住了,心中一惊,虽然很快明白过来是簇飘流的水草,但却无法把脚从水草里解脱出来,反倒愈缠愈紧,并且使劲把他往水底拽。他在水底挣扎,肚子里灌满了水,好几次拼命浮出水面,刚透得半口气又被强劲的水流压了下去,到最后,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白茫茫一片。年青人名叫赵云,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刚刚取得优秀教师资格,还未婚娶。也是天可怜见,就在他即将被冲过“生死线”时,一只手突然触到了防波堤,并且抓住了一个酒杯大的水泥圪瘩,正是这个小小的水泥圪瘩救了他的命,瞬间产生的合力将他旋进防波堤尾端的窟隆,另一只手也触到断面凸凹的内壁。“得救了!”他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于是四肢并用,紧紧夹住断壁,象一只灵魂重新附身的壁虎。两分钟后他被人拖上岸,扶着爬上防波堤。
年青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堤上,他还没从死亡的恐怖中舒缓过来,浑身发冷,僵硬、麻木,没有丁点儿力气。暴烈的阳光和地上滚烫的河沙使他感到很惬意,甚至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他撑起腰,四周一片寂静,黄昏透明的光线把身边的景色渲染得比白天更加美丽。他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向防波堤尽头,光线暗淡,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个救命的水泥圪瘩,它是那么小,在波浪中时隐时现,他在心中充满感激,直到晚霞收尽了最后一抹光线。
赵云大病了一场,开校前一天才他从老家赶回学校,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看那个救命的水泥圪瘩。防波堤上景色依旧,只是更深沉了些。天空似乎更蓝,云更白,丝茅草高了许多,麻柳树的香气更甜。堤上,他碰到了那个把他从水里拉起来的人,两人一见如故,在麻柳树下找了两个鹅卵石坐下来。这个人五十多岁,体格健壮,赵云向他讲述了那天溺水的经过,一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老人说他该感谢的是一个比他更老的老人,是他在堤坝上做的水泥圪瘩。“你到水边去,顺着堤朝下看,能看到什么?”赵云照着他的话做,惊讶地发现人深的地方,堤面上到处都是水泥圪瘩。他原以为救命的那个水泥圪瘩是筑堤时工人不经意留下的,没想到另有其人。可是那个老人为什么要在堤坝上做这些水泥圪瘩,而眼前这个人他又怎么知道?“我从小就在河边长大,只要是这条河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不知道的。”“他在哪?”赵云要去感谢那个老人。“他死了。”老人说前年春天,老人在做好救他命那个水泥圪瘩后体力不支,倒在河里淹死了。“他还有家人啦?”“他没结过婚,也没有儿女,孤零零一个人。”这时候,一只白鹭从俩人眼前飞过,看着它逐渐远去的身影,赵云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谈谈那个老人好吗?”赵云心地纯洁。
“生活中总有一些不如人意的事。”老人从衣兜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赵云,赵云不抽烟,老人于是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你看见那座桥,多美,可是桥下面总是住着一些可怜的人,有的是流浪汉,有的是被儿女撵出来的,无家可归,靠拣垃圾和乞讨渡日。没有谁瞧得起他们,肮脏邋遢、又傻又癫,避之尤恐不及。可是有段时间,我看见我们社区的潘主任总往那里跑,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送汤送水、熬药擦背。我就奇怪了,潘主任和我一条街,一起长大的,他家有啥亲戚我还不清楚?既便是突然从哪儿冒出个亲戚也不致于住到桥洞底下和那些“讨口子”在一堆嘛。稍微留点心,事情也不难打听清楚。十五年前——当时潘主任还是县工会的一般干部,一次下河游泳,偶然从桥洞下经过,看见一个老头正趴在污水坑边象狗一样喝水,于是过去帮助他,结果发现老头身染重病,快要死了,潘主任当时也没多想,背起老头就往医院跑,哪晓得他这一背就是十几年。
大家都只知道老头子疯疯癫癫,是个孤人,没想到还是五几年的名牌大学生。因为大鸣大放的时候给共产党提意见,划成了右派份子,被学校开除,先是在劳改农场劳改,后来下放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监督。现在的人很难想象右派分子在那个年代受到的精神和肉体折磨,总之,老头没能扛过文化大革命就疯了,四处流浪,靠乞讨渡日,以前认得他的人都渐渐把他忘记了,改革开放后也没人想起他,直到那天遇到潘主任。也不晓得老头上辈子积了啥子德,黄泉路上居然拣了个乖幺儿。潘主任对他可以说是体贴入微,帮他找档案,落实政策,转户口,跑救济,后来又办了低保,还帮他在房管所要了一间公房,只是老头子风餐露宿惯了,整死辈子要和“讨口子”在桥洞底下住,这才罢了,当然也不排除不愿意给潘主任添麻烦,毕竟流浪汉在一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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