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向南，列车从长江缓缓驶向闽海，在火车里白天总是那样忽闪即逝，我在靠窗的座席上看着南方暮夜肃穆的天，蓝宝石绸缎般的深沉。微光里，绵绵起伏的小山有着刺眼而又浓重的绿，我轻揉眼睛的时候天已全黑。
火车里的夜晚依旧是漫长而又凝固，幸是我跟同学同行，欢笑打闹声或多或少的溶解一下这漫漫寂寥。午夜的时候画车厢安静下来，旅客跟同学大多睡去，我听着火车刺破空气的呼啸声，淹没黑夜。人人都厌倦等待，在这里。我每次坐火车在深夜的时候都会感受到被疲惫黑夜笼罩的那种窒息，来自肺腑的或是心灵的。我在想，明天会在申莫时候看到闽南高高起翘的檐角或是红砖搭汉白玉的骑楼。我在想这次闽南建筑盛宴……
1、涌泉寺
与其说这次考察的是一场建筑盛宴，到不如说是一场宗教文化盛宴。
在福州没有清晰的秋天的轨迹，在我故乡秋凉日丽的时候这里依旧灼热。城市道路两边都是亚热带的草木，葱翠而又健康。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荔枝、芒果或是其他岭南特色的水果，幸好还有晚熟的龙眼聊以自珍。
汽车穿过福州茂密的市区行向鼓山。在鼓山脚下的时候正好午间，日正天朗。眼前修树茂林古木漫凉，洗去城市沉冗。我在想这就是有“闽刹之冠”的涌泉寺的驻地吗？我还在疑惑的时候导游就开始解说开来：寺建在海拔455米的鼓山山腰，前为香炉峰，后倚白云峰，有“进山不见寺，进寺不见山”的奇特建筑格局。相传它的旧址为“华严寺”。唐建中四年(783年)，有龙居灵源洞（《鼓山志》载：“其先为潭，毒龙居之。”），从事裴胄认为“神物所蟠，宜寺以镇之”，请高僧灵峤入山诛茅设台念《华严经》，遂成华严寺，从此龙不为害。现在，人们都把建中四年(783年)作为涌泉寺创建之始。唐武宗灭佛时，华严寺被毁。五代后梁开平二年(908年)，闽王王审知延请国师神曼主持修建新寺，寺成之后赐名“国师馆”。因天王殿前有罗汉泉，后梁乾化五年(915年)，改名为鼓山白云峰涌泉禅院。王审知迎请神晏法师来住持涌泉寺，主持扩建殿奈，聚徒千百，称盛一时。宋朝时，宋真宗赐额“涌泉禅院”。明永乐五年(1407年)改称涌泉寺。永乐六年(1408年)和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寺两次毁于火灾，殿堂残存无几。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天启间相继修复，后几度扩建，形成今天的规模。
送我们上山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稳重内敛车技娴熟，汽车行在盘山路上丝毫没有颠簸之意。偶尔望下去的时候我们已在半空中，好在去年在黄山的时候已经体验过这种感觉，并不心惊，倒是十分的舒畅自如。
应该说一下，我自己就是禅宗的信仰者，虔诚而热烈的那种。记得薛雍米庞仁波切在他《心的引导》讲到：“大多数人生活在精神的薄雾阴霭之中---有时帮助别人；有时只想到自我；有时欢乐有时悲伤。我们不觉得能够驾驭掌握自己的生命，远方香巴拉统御者的教示，显现出我们能有能力治理自己的世界，并且活得有自信。为能达此我们需要利用知足、慈悲、平等心与智慧来使自己强壮。而非嗔恨、激进。这听起来也许困难，但是当我们开始将这些古代统御者的方略融入日常生活中我们便拥有精神性与瞩世性的成功。我们无须抛弃生活，成为一个苦行者，或是一名僧侣来达成这种成就。不论我们从事申莫行业籍由修行己心，我们皆能够以一个统治者的身份喜悦的活在世间。”佛教的教诲是由每个人的灵魂出发的，而不是单纯的说教，或是狂热的唆使。
我们在山门的时候导游就开始絮絮不止背起台词来，关于那些幼稚的传说，关于那些俗霉的艳史……我厌恶这种吵闹，我厌倦从别人的思维中去品味一种东西。一个人避开导游，踱过山门。前面是被古树淹没的弯长的过道，阴凉神秘。道两边列有十八尊者塔，虽是新作但也满是斑斑青苔。有林鸟轻柔的叫，搅动林木。依稀有梵音，寂静呢喃。
从山门拐进，寺院中央有一个诺大的放生池，中间有南海观音的雪花白大理石雕像，池里满是小龟，密密麻麻的在腥臭的浓绿的水中“游戈”。世俗的人只会把世俗的信仰世俗化，这片放生池在这片幽宁的山林中是空白的存在。就像我在一篇散记中说的：“南禅寺的和尚把六祖的金身放在玻璃罩子里展出，不是为信仰者提供面朝的机会而是极其龌龊的“商业”罢了。”
我进寺院一般不首选去正殿礼拜，哪怕会静静礼注墙角树下的一尊小土地神。在我看来那吵闹、喧嚣、冗杂的正殿，那金碧辉煌、极尽奢华、高高在上的正殿，不是真正神灵的驻所，那应该是所有“肉体”膜拜者自己愿念的栖息地，他们所朝拜的所叨念的只是自己的欲望而已。
佛法何在？片片木叶，一滴清泉中。
我偏离正殿拐进一个幽深的月门的时候，完全是出于好奇心的。廊里空间很窄，两边的墙壁立着历代残留的碑文，我仔细看，内容多是功德善缘，鲜有记事。这里很静没有吵闹，深廊下有些许的幽暗，我抬头望尽处有“地藏庵”三字，这里没有守僧，香烛惨淡。人人都畏忌死亡，所以独是这里清冷。
在史书中涌泉寺十分著名的藏经楼应该是首屈一指的，涌泉寺曾为中国寺院的一所重要经书出版机构，现在仍保留有明末清初及近代的各种雕板2万多块。此外在藏经殿中还藏有许多国内少见的佛学孤本、手抄本，据说内有50卷为公元1315年的建阳“麻沙版”，最为珍贵。清康熙、乾隆时收藏的“赐御藏”12橱以及《明朝南藏》、《明朝北藏》、《清朝梵本》、《书本藏》、《日叙本藏》等经书9000多部也皆为珍宝。1925年，弘一法师“倡缘印布”鼓山涌泉寺住持道儒著作《大方广佛华严经疏论纂要》。他曾写序称赞涌泉寺为“藏佛典古板之宝窟。”
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守门的老僧静静守候，展柜上有很多历代的手抄本，都是蝇头小楷，字迹工整遒劲。有一折是用血字写的经文，字形端庄，结体硬朗。我看着暗红的血字经文久久注目，很难形容当时的感受，仿佛在一瞬间失去说教的权利---没有语言没有表情的那种。我反对这种世人所赞誉的虔诚，这是一种病态的信仰。我突然没法理解为申莫许多人都赞赏这种行为甚至是推崇，我无法理解!这也许是中国佛教精神文化没落的症结所在吧!
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看守的老僧走过来对我说很难听懂的闽南话，大致意思是让我看正中的舍利。那颗大师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