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钱捂儿

奶奶的钱捂儿

差逊小说2025-04-26 16:38:55
1进伏天了,好热,起来喝了两碗糁子粥,青葱就做起了奶奶分派的活儿——拣豆子。青葱拣得很认真,睁大了眼,小手一粒一粒地拔拉着筛子里的黄豆,把里面的泥块枝屑拣出来。这活儿轻松,青葱完全做得来。用奶奶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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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伏天了,好热,起来喝了两碗糁子粥,青葱就做起了奶奶分派的活儿——拣豆子。
青葱拣得很认真,睁大了眼,小手一粒一粒地拔拉着筛子里的黄豆,把里面的泥块枝屑拣出来。这活儿轻松,青葱完全做得来。用奶奶话说,我家青葱最细心了,拣豆子拣得最干净了。难得被奶奶夸,青葱自然是高兴的,但她心里又有点酸酸的,她知道奶奶这样夸她就是要她必须把豆子拣干净,因为豆子是要给小瓦小天吃的。
“我家小瓦小天,他们现在是城里人啊,下乡来没好东西吃,还能不弄干净点?”奶奶说时撇着嘴,好像无奈的样子,但谁都看得出,奶奶神情言语中不加掩藏的自得。是啊,奶奶能不得意吗?大伯一家可都在城里住着呢!不说是本村,就是四乡八庄的又有几个有这样的福分啊!本来,豆子奶奶是要自己拣才放心的,但奶奶实在忙不过来,就叫青葱拣了。事实上,自从昨儿吃晚饭时大米的爸爸从城里回来带信给奶奶说小瓦小天今天要下乡时,奶奶就忙开了,甚而忙碌里还透着一份紧张。喝完碗里的粥没有像往常那样再舔一下就搁了碗,到院子西北角的鸡窝里掏出鸡蛋时鸡蛋竟然从手里滑落,差点掉到地上,幸好滚到了旁边的酱缸里,那只鸡蛋才幸免了落地爆炸的命运。奶奶也已吓得不轻,捂着胸口吁了好几声。却不敢坐下歇会儿,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到竹柜子里,又赶忙到豆腐店订豆腐百页去了。奶奶能不着忙吗?村里只有那么一家小豆腐作坊,谁家想吃都得去预订一下,豆腐店的麻老四做起来才有数,是做还是不做,做一作还是两作。
早上,天还麻麻亮儿,奶奶就开始忙活了,风箱拉得呼呼的,烧好早饭,就喊家里人起床了。“早饭烧好啦,吃早饭啊!”青葱知道,奶奶其实是想他们早点起来好做事。果然,爸爸起得晚了点,奶奶就咋呼开了,“你这个小伙,快起啊,我要打堂粥锅呢!”爸爸还是没有立即起身,奶奶忍不住了,大声嚷嚷说,“还赖在铺上,不晓得今儿家里有事吗?”她这是承认要为小瓦小天忙了,青葱心里生出一丝早已了然的快意来。
吃早饭时,奶奶边呼哧哧地喝粥,边分派活计:爸爸去杀猪的大松家打肉顺便把她昨晚订的豆腐百页拿回家,爷爷把那口小花缸里的糯米全倒出来淘了去籴上踏粉,妈妈把家里一床新凉席拿出来擦晾干净用青布滚上边等小瓦小天回来睡。奶奶自己洗刷了粥锅碗筷后去村后的菜地来了一次大采摘,茄子、辣椒、番茄、黄瓜、五条,然后又狠狠地浇了水,为的是他们长得快些以赶得上小瓦小天在家时的所需。最后临走时,奶奶还摸了一个早熟的南瓜,那瓜青绿的皮子上才泛了一点老红,明显是嫩了点。青葱知道,要是小瓦小天不回来,它在那猪圈东墙上起码还要再挂上十天八天的。奶奶可从来没有为自己这样舍得过,好在想到小瓦小天,青葱还是真心欢喜的,也就掩盖了心中的那份不平。但下午的时候,大轮船要到了,小瓦小天要到家时,青葱却跟着爷爷去趟螺螺了,她怕看到刚接到小瓦小天时奶奶的那份热情。虽然她也想第一时间看到小瓦小天,不过他们刚到家,青葱是没有机会和他们亲近的,奶奶会把他们都招揽到自己身边来,搂着小瓦小天乖乖长乖乖短的,打水给他们洗手洗脸,拿好吃的给他们。青葱最怕奶奶把她那钱捂儿打开来,恨不得拿出全部的东西给小瓦小天吃。奶奶总说“我家小瓦小天平常也吃不到我东西”,好像青葱吃得多多似的。那时候,青葱不单是难过,还会有种羞窘,因为那时奶奶眼里是看不到她的,奶奶的眼睛就像那钱捂儿,只对着小瓦小天大睁着,却从来没有对她青葱敞开过。
所以对于奶奶,连同着奶奶的钱捂儿,青葱一直是一种复杂的感情。
青葱对奶奶更多的是敬畏。奶奶是村里一个不一般的女人,精明、能干,不管是割麦栽秧类的农活,还是针线烧煮类的家务活,奶奶都拿得起放得下,从不落人后。听说奶奶曾有过一天割五亩麦子的记录。不过,为奶奶真正赢得荣誉的还不止这些,而是身为一个并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奶奶竟知道读书的好,不顾村里人的耻笑省吃少用地坚持让大伯念书,使得大伯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这也使得奶奶自己成了村里为数不多受人尊敬中的一个,她的性格也越发的开朗。但青葱却是不喜欢这样的奶奶的,她不喜欢奶奶洪亮的声音,不喜欢奶奶不管人前人后地说话,不喜欢奶奶喜怒总显在脸上。
另外,青葱还不喜欢奶奶的啬,当然奶奶有时并不啬,甚至还很大气,但那大气更叫青葱生气,因为奶奶那大气不是对她的,对青葱,奶奶总是很啬很啬的。
还是单说奶奶那钱捂儿吧。听说是奶奶自己置办的,也是她唯一的嫁妆。其实,那只是一个式样简单的大木头柜子,柜门就是柜面上一块活动的木板,口边有一个红布带做成的拉环,拉动布环,板盖就掀开了。平时,柜门都是关上的,外面还挂着一把老式的铜制大锁,油亮亮的。柜子就放在奶奶的床头,上面墩放着她和爷爷全部的细物用品,油灯、洋火、爷爷的烟锅烟袋、还有奶奶的针钱匾子和梳头匣子,这几样把柜子面上填得满满的。奶奶每次开柜子,先得把柜上的东西全部挪移到窗台和床铺上,然后再从床铺的席子下面翻出那把长钉子一样的铜钥匙,开锁,再打开柜门,拿出东西后,把柜门盖严,铜锁咔嗒锁上,放好钥匙,再把刚才挪移的东西一一搬放到原位,摆好。有时奶奶干活回来,开柜门拿东西,一顿忙活,奶奶会劳烦得气喘吁吁,坐在床边上歇上好一会子才缓过来。
开关这样麻烦费事,可奶奶偶尔打开来,拿东西给青葱吃,却只有那么一丁点,或一块炒米糖,或一片云片糕,或一根小麻花。青葱总是刚尝到味就到肚了,所以每次青葱都没有解馋的感觉,却有馋虫被吊起来的痛苦。但青葱从来不曾对奶奶提过要求,叫奶奶多拿一点或是再拿一点给她,青葱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孩子,用奶奶的话说,是“识数”。她是没有跟奶奶提条件的资本的,她不是讨奶奶喜欢的孩子。青葱听妈妈说,作为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孙辈,姐姐白菜生下来,爷爷奶奶还是很娇惯的,因为家里好多年听不到孩子的声音了,白菜又长得白白胖胖的,奶奶成天抱着驮着,在人跟前逗着玩着;堂姐小瓦呢,是大伯的头一胎,她出生,奶奶和父亲摇了一天的船把她和伯母从城里医院接回来;堂弟小天更没得说的了,是最称奶奶心的。只有她青葱,是四个孩子中最不该来的,青葱小小的心里就常常郁着一份小小的伤怀。
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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