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梦
不要说我们的生活多糟糕只留下伤痕和烦恼丢弃了事业爱情之神才会失去微笑——摘自黄宗英《不要说……》近日来,文化馆画画的范朴老师总是脖颈子疼,劳累后疼得更为厉害。心里总想去医院,可总也没有去,说不清到底是
不要说我们的生活多糟糕只留下伤痕和烦恼
丢弃了事业
爱情之神才会失去微笑
——摘自黄宗英《不要说……》
近日来,文化馆画画的范朴老师总是脖颈子疼,劳累后疼得更为厉害。心里总想去医院,可总也没有去,说不清到底是舍不得工夫,还是舍不得花钱。
他一生酷爱画梅。每天一到文化馆自己的创作室,心里便祈祷着:今天千万别有人来打搅!想在门外贴上“请勿打扰”或“闲谈莫超五分钟”的字样,又怕基层的业余美术作者来了不敢进门,更怕同事们讥笑他是自命清高。都什么年代了,还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门心思搞这!但是,范朴老师的心中的警钟却天天在敲响:知道吗?你已经55岁了!
日前,范朴老师正在创作他的第1008号国画作品,题目是《攀崖访梅》。画面上表现的是,冰雪覆盖的崖顶上,火焰般盛开着一树红梅。一位白眉霜发、神情矍铄的老画叟,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伸出枯根老藤似的大手,紧紧地抓住崖壁上悬挂的一根冰柱,即将攀上阳光初照、红梅盛开的崖畔。这是最后的一步攀登,这是爱梅老人矢志不渝的执着。但是,这位老画叟哪里知道,他扒住的这根冰柱,已经无情地断裂开来。——追求者最有希望登顶的时刻,命运赠送给他的往往是不可否认的失败!
其实,范朴老师心里很清楚,画面上攀登者的形象就是自己。55岁的人了,虽说壮志不已,无奈夕阳西下,画画画了多半生,却也清贫了多半生,而最后的结局不一定就是功成名就。……一颗心被无形的巨轮碾压过以后,却又泛起一阵强似一阵的欣慰:我范朴无怨无悔,攀登失败了我毕竟攀登过,没有享受到登临顶峰的欢乐却享受到了攀登的过程。从接近成功地方的跌落,何尝不也是一种生命的辉煌。
这股强大的精神潜流,支撑着范朴老师勤奋不已。近日每天早早来到创作室,他就沾着激情一笔笔描绘着这幅油画。就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临终一针针绣着自己一件秀美的寿衣。
一阵古琴声从隔壁袅袅传来。隔壁的就是馆长室。馆长梅霄是一个一生未嫁的老处女,老牌大学生。她博学多才,善于文艺理论,古筝弹得尤其好,那韵味就像她本人的气质一样高贵典雅。
范朴平日作画,就习惯了梅霄那起伏缭绕的古琴声飘绕在耳际,有时那琴声还会激发他作画的激情。哪天古琴不响了,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情绪往往就莫名的低落。
对着画板劳作了一两个时辰,酸痛又渐渐袭上了颈椎,一会儿便实在难以忍耐了。他不得不放下画笔,坐下来一边自我按摩,一边来几个深呼吸,不免叹道:老了老了,廉颇老矣!
咚咚!似是有人敲门。由不得心生一丝愠怒,又不得不起身开门。
打开了门,果然是位陌生的不速之客。“范老师,您还认识我吗?”来人倒一见如故,笑容可掬。这是位身材高大英俊标致的中年男人,一进屋眼光便被画架上的画稿所吸引,没等范朴说啥,他就赞叹不止:“哎呀,范老师,您还是这么勤奋,这么敬业,这么痴迷创作。这画画得太好了!”
“来,请坐。”范朴老师让座的同时,再次扫视这位风度翩翩的客人。如此面熟,他到底是谁呢?这对眼睛似曾相识哦!就带着这对眼睛,范朴在记忆的海洋里迅速地搜寻着。
噢,想起来了,你是小杨树?!范老师终于从记忆中搜索出了一个学生。“当年你跟我学画画时,还是一个细竹竿一样的毛孩子,如今真成了英姿魁伟的大杨树了!”范老师感慨着时光的飞逝。20年前的学生娃子,如今都人到中年了。
杨树欣赏着老师的画稿,随口问了一句略显恭维的话:“老师,您总是这样刻苦,一定出版了几本个人画集了吧?”
“这……没。还没有。杨树,你喝水呀。”范朴为学生端起茶杯递上。
聪明的杨树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随口改了话题说:“范老师,您的身体还好吧?”
“好,好。”范朴应承着,心思却又陷在了刚才学生的那句问话里。这几年每当别人提及他的业绩,总有一种一言难尽和无法辨明的感觉。
“老师,学生我没出息,这些年只顾下海经商,早就舍去了追求艺术,对你画得这样的艺术品也欣赏得少了。老师,你能给我讲讲这幅作品的意思吗?”
范朴老师说:“好作品都是观赏者自己去品味的理解的,不应当由作者来讲解的。杨树,你看我这幅画的意思是什么呢?”
杨树说:“我看您画的这是一个非常爱梅的老人,为了赏梅,他不畏艰险攀登悬崖峭壁。可他手扒的冰柱又要断裂,说明这位即将登顶的老人,面临的可能是……”杨树没有把话说完,范老师已经高兴得像是觅到了知音,“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杨树,你先坐会儿,我画完最后这个地方再陪着你聊会儿行不?”
“老师您尽管画,我本不该打搅您,可又总想来看看您。你画吧,我就在一旁看。”杨树的话一腔真情,范朴胸中淌过一股暖流。
“那好,我也就不客气了。”范朴重新端起画盘调理着颜色,尔后又一笔笔画了起来。
这位经商暴富的学生在一侧静静地打量着作画的范老师:鬓发虽梳理的整齐却已经灰白,身体还算硬朗却略显驼背,破旧皴裂的皮鞋,褪色的衣着,就连搭在椅背上的那条花格长围巾,似乎也是20年前见过的。商品大潮的今天,这位老人仍然固守在这寂寞的角落里做着艺术家的梦。让人伤感的是他已经意识到了成名成家的美梦即将破灭,就像画面上这位攀登者,面对一步之遥的成功,拼尽了全力却不能得到……
杨树的眼中不禁泛出了一层泪光,马上联想到了鲁迅笔下的那位“多乎哉?不多也”的孔乙己,吴敬梓笔下的那位“我中了,我中了”的范进。
既然是来看望老师的,那就应该多问问老师的切身利益。“范老师,您现在开多少工资?”
“六、七百块。”
“才六、七百块呀?范老师,您到文化馆之前不是当过十几年的民办教师嘛,听说那段时间也算工龄了。我爸就把那段工龄补上了,工资也跟着长了。还有,我岳母大字不识,还办成了十年的教龄呢。”
“我没有补上。”范老师回答得很平静,“人家没给我补。”
“为什么,那可是有文件的。”
“我没送礼。人家先是说遗漏了,后来又让我到教育局查找当年的为我发民办教师补贴的证据,并且,连续十五年的必须哪个月也不准缺少。我哪能找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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