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登山临下,幽然深远——山涛(下篇)
【引子】在嵇康死后的许多年里,往事渐渐地封沉于历史之中,曾经拥有过的玄音,放诞,玄谈与饮酒,不复再有了。然而,在记忆的深处,一切不曾淹埋。那个存活的人,依旧记得那封无言的绝交书,那首畅快淋漓的广陵散,
【引子】在嵇康死后的许多年里,往事渐渐地封沉于历史之中,曾经拥有过的玄音,放诞,玄谈与饮酒,不复再有了。然而,在记忆的深处,一切不曾淹埋。那个存活的人,依旧记得那封无言的绝交书,那首畅快淋漓的广陵散,那些竹林中悠远的身影……一切依在眼前,犹在眼前,却有意无意地隐藏,随着洪荒如流的历史沉淀在苍茫里。那个存活的人,太单薄,也太无奈。人总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于世道里,而他的世道,太遥深,也太呼啸,死生无常,合久必分,悲凉凄怆,更兼着“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明澈,他惟有过着自己的生活,尽着自己微薄的所有。作为一个竹林名士,面对亡去的故友,面对远去的岁月,他犹如踏雪的飞鸿,那复计东西。
【正文】
在几千年来,正统的文化中,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名教思想,自先秦之后渐渐深入人心,成为文士一种不可磨灭的信仰和治国之术。汉朝独尊儒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得以宏扬。然而,岁月流迁,世事更替,名教思想的派生条件一再发生变化,人为的流弊,带来思想的流弊。在战乱纷纷,杀戮频繁的年代,思想被人为地利用,甚至成了为禁锢个性和杀人的工具。东汉末年,清议时政,党锢之祸,曹魏篡汉,孔融、祢衡、杨修等人被杀;魏晋之际,清谈玄虚,放浪形骸,司马氏篡魏,何晏、曹爽、嵇康等人被诛。因此,清醒的人士,在夹缝中寻求生存,韬光养晦,静观彷徨,在自然名教中寻求出路,“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有的自然名教两用,有的附自然而弃名教,有的附名教而弃自然……(当时,北人更尚名教,好郑玄《庄子注》,南人更尚自然,好王弼《庄子注》。)但是,自先秦以来的名教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无论如何无法从文士心中驱除。而山涛好自然杂以儒术(或者更确切的说好儒术杂以自然),始终在出仕入仕之间,寻求人格的独立和自由的思想。
从史书上看,竹林七贤均有为官的记载,其中,山涛官威显赫,居位较长。“年四十,始为郡主簿、功曹、上计掾。”后仕历从事中郎,尚书吏部郎,行军司马,冀州刺史,吏部尚书、太子少傅、尚书仆射,司徒等职,位列三公,“加奉车都尉,进爵新沓伯”,“事天朝三十余年”。同时,山涛为官正直,清明少欲,深识远见。或“隐身不交世务”,或“甄拔隐屈,搜访贤才”,或“翼赞朝政,多有讽谏”……正始年间,山涛辟河南从事,时曹爽得权,司马懿称病不朝,山涛夜宿不寐,暗起蹴石鉴言道:“今何等时而眠也!知太傅卧何意?”石鉴回道:“宰相三日不朝。与尺一令归第。君何虑焉。”山涛大怒:“咄。石生无事于马蹄闲也。”投传而去,未到两年,果有司马氏争权,曹爽被杀之事。因此,隐身不交世务,以避祸端。
在司马氏和曹爽争权之际,举国摇荡,文士祸福难料,大有山雨欲来之忧。山涛等以旧臣立足纷争的尤为如此。因此,旧臣以静观韬晦,去职还乡来逃避祸端,不失为官者的深思远虑。而事后,曹爽、曹彪、何晏、丁谧等人,或为残杀,或被赐死,或遭灭族,更使文士动则得咎。而阮籍被辟为司马氏的幕僚;山涛因表亲关系而见景帝,其中有乱世文士的无奈,也有乱世文士的理想——儒学的经世致用。《晋书》山涛本传记载:“帝曰:‘吕望欲仕邪?’命司隶举秀才,除郎中。转骠骑将军王昶从事中郎。久之,拜赵国相,迁尚书吏部郎。”于是,山涛开始了真正意义的仕途,也给天下带来了一丝的光明。此后朝廷议奏,举贤受能多少可以窥见山涛的身影,而他深识远见,犹如“登山临下,幽然深远”的神韵不改当初。
司马氏当权之后,杀戮过重,激起了一些旧臣的不满,毌丘俭、诸葛诞先后在寿春、扬州等地起兵,嵇康多次为文直对司马氏,文辞辩难,行如剥茧,同时,含沙射影,笔锋精密。当时,嵇康欲助毌丘俭起兵,赖山涛权衡局势,极力劝阻而未成。事后,犹如山涛所言,毌丘俭、诸葛诞依次兵败,齐王被废,司马昭“以武平乱”,几欲封为晋公,进位相国。魏晋禅让,以成定局。
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深思熟虑,谋在千里之外,同时,成大事者无不亲身履道,志向坚定,至死不逾。应当说山涛在司马氏当权之后,选择了经世致用,而他也为之身心付出,为这个王朝尽心尽力。《竹林七贤论》写道:“咸宁中,吴既平,上将为桃林、华山之事,息役弭兵,示天下以大安。于是州郡悉去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时京师犹讲武,山涛因论孙、吴用兵本意。涛为人常简默,盖以为国者不可以忘战,故及之。”山涛虽不学孙、吴用兵之法,但“为国者不可以忘战”“不宜去州郡武备”谙合孙、吴用兵之道,因此,举坐听其言者无不以为“天下名言。”王衍称为“公暗与道合。”然而,帝不能用,以至永宁之后,诸王构祸,寇贼蜂起,犹如涛言。这是山涛立足司马王朝,权衡局势,深识远见的地方;也是一个臣子为他的朝廷和百姓所思的长久谋划。
自古为官者不可不谙识仕道,权衡局势,静观韬晦,同时,为官者不可不“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以亲身洁其务,启天下之方;以亲事终其身,劝天下之俗。山涛为官三十余年,“再居选职十有余年”,所任尚书吏部郎,吏部尚书,尚书仆射等职,均系典选,正直敢言,举贤授能,可谓居其位,谋其职(可见上篇“山公启事”),晋人有言“山叟知材”,可见如此。(山涛典选,“唯用陆亮,是诏所用,与公意异,争之不从。”①)此外,山涛出任冀州刺史,亦曾“甄拔隐屈,搜访贤才三十余人”,变更冀州风俗,使俗薄之地人怀慕尚。因此,在穷达之际,以一己之力济天下之人,可谓穷其身,尽其力。然而,时人、后人有以“阁东大牛②”、“两朝元老”非议之,不免有失风度。想来,西汉,东汉,魏晋,六朝……未必都好,未必都不好,而作为一个文士立足于世道,只要于己,于人,于天下问心无愧,出入哪朝又有何妨!
同时,山涛为官廉洁,所思少欲,臧荣绪《晋书》描述:“袁毅为鬲令,赂遗朝廷,以营虚誉,遗山涛丝百斤。涛不欲为异,乃受之,命内之阁上。后毅事露,吏验至涛所,涛于梁上取丝,尘埃黄黑,封印如初,以付吏。”晋人通脱,为官亦通脱,不欲与同僚为异,收其礼视为韬晦;收而不用,纳于梁上,“封印如初”,视为廉洁。王戎任侍中期间,南郡太守刘肇曾贿赂王戎,筒中细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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