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遗作？曾被要求销毁的作品？自传体小说？为回应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而作？……无论如何，张爱玲的文字对我而言都是迷人的——很迷人！我几乎是一鼓作气读完的。
可是，通篇读完，我的心中、胸中、口中几乎弥漫的只有这两个字眼“苍凉”。
梁文道认为《小团圆》是张爱玲一生的集大成之作，尽管很多评论家说这本书写得不好。但我也相信张爱玲她本人所说的“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这本书的确可以说是她对自己前半生深切的回忆和反思，然后用艺术加工的手法，以小说人物的形式来叙述，但其间女主人公所有的情感和思想，我想都是真实的，甚至可说是千真万确的。
其实，张爱玲是个最真实不过的人，虽然她貌似清高，冷血及自私；她迫不及待地声称“出名要趁早”；她又时常显得很爱钱，小资，虚荣，奇装异服；她对整个华丽大家族的疏离感；她对国家主义的淡漠；她因“汉奸妻，人人可戏”而受的轻视；她对胡兰成这个“无赖人”的憎笑及无可奈何。她毕竟曾那样毫无保留地深爱和相信他的一切，到头来，她也清醒地意识到那不过是美梦一场，尽管在梦中他曾给过她一些快乐。而他的那些“疯人的逻辑”常常令她又好气又好笑，她也老早就明白了，与他在一起，她永远都无法幸福的，但离了他，她又何尝能得到所谓的幸福？
《小团圆》“雪藏”至今才出版，在张爱玲的生前，确实有诸多顾虑。但随着作者本人及其生命中相关重要人物的一一逝去，一切皆成身后事，苍苍茫茫的，也再无丝毫点滴的切肤之痛了。
反观历史及人物，是需要一些距离和时间的，张爱玲写《小团圆》其实是对自我很无情的一种解剖，同时，也让我们更清醒地去反观这世道人情的凉薄。无论是在乱世的流离，还是现世的安稳中，原来，“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她是在乱世底下，非常清楚所谓文明，是会衰退的；所谓世界，是会崩坏的；战争，是一直在身边的，而她所谓及时行乐的态度背后，其实满目荒凉。

2010年8月5日星期四